这是一个商业至上的时代,这是一个娱乐至死的时代。不过这根本不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不是一个更坏的年代。在这样一个大片云集,群星肉搏的时代,大多数站在台上的都拿着资方的钱去拍一些投其所好的IP电影去了,那些上不得的台面的则都转去拍网络大电影捞金去了。不得不承认,如果以纯粹盈利为目的从事影视行业,这是一个最好的春天。
就在这样一个黄金时代,我们一群人干了一件不合时宜的事,弄了一个并不太知名的漫画家为原型的小成本电影。更不合时宜的是,当我们以十七天拍摄周期匆匆完成拍摄后,大家一看既然品质还不错,干嘛不做一件更不合时宜的事呢。于是,这部戏就从最初定位的网络大电影变成了院线上映。
连它的名字都不合时宜,《深流不息》。以至于无数朋友在听说我们完成制作后,一直问你的川流不息什么时候上映啊。
这是一个不合时宜的青春故事,没有堕胎,没有三角恋,甚至连爱情都基本没有,只有两个穷小子如何一次次面对残酷青春的抉择。那么,既然是这么一个完全不符合主流的片子,文艺不文艺,商业不商业,为啥要做它呢?它是如何不合时宜地诞生的呢?
电影学院毕业出来,很长一段时间依然在拍广告,偶尔也拍拍短片,写写剧本,参加一下电影节打打酱油。当时心里想:糟了,这学算白上了!电影梦泡汤了!可学校不可能退回我的学费,学校可没告诉你你学完电影就能拍电影。不然呢,如果那样你念完佛经还不得上天当神仙啊。
既然学费不能退,那就继续写写剧本,弄弄短片吧。万一有一天有土鳖大款拿着一沓钱拍在我面前哭着叫着一定要帮我实现电影梦呢。
机会来了,制片四月打电话来,说你帮我们弄一个故事吧,一个真实的故事,然后巴拉巴拉告诉我一通这个小镇青年深流如何流浪街头,如何坚持梦想到死,很明显又是一个青春梦想的俗套故事。可是打开电脑查了查,发现这个故事发生地居然在深圳,一下记忆的闸门瞬间打开。我的青春期是在深圳度过的,那座年轻的城市里有我第一次意气风发,有我第一次失魂落魄,总之有我所有的青春记忆。再仔细看深流的故事,愈加觉得同是天涯沦落人,既然大家都是这么苦逼过来的,你已经不在人世,我有幸活着,那我就讲一个真实的你的故事给大家吧。
提笔准备写剧本的时候,渐渐发觉深流这个人的个性比较反常规。当全世界都在为了理想而打鸡血奋斗的时候,当全世界的青年人都在为赚钱而卖命的时候,这个家伙居然一次次以自己的方式做出了另一种选择。既不是逆流而上,又不是随波逐流,而是笑呵呵地选择一种看似被全人类抛弃,实际自得其乐的一种存在,一个人蹲在公园一画就是七年,更要命的事他居然啥也不图。从事剧作的朋友肯定明白,如果一部戏不能营造外在戏剧冲突,一般观众是不愿埋单的。既然要追求真实还原,只好在内在戏剧冲突里下功夫。
紧接着第二个问题来了,由于现实中的很多人物原型都还活着,我们没法完全架空一个残酷青春出来,也没有足够时间采风。我的口头禅永远是困难不是做不好一件事的理由,该取舍的取舍,该放弃的放弃,在现有条件下做到最极致便是。
(《深流不息》剧照 没有剧照师我们自己DIY)
终于等到开机前夕,消息不断。第一个消息是由于制作经费有限,无法去故事发生地,也是我最熟悉的城市深圳拍摄了。第二个经费是由于经费有限,我们可能请不起我之前一直合作的一些主创。穷!穷不是问题,于是坑蒙拐骗来一群主创好友来到片场。嗯,既然团队齐活,那就干吧,干他个昏天暗地,干他个不眠不休。穷也要穷讲究,最幸福的时刻不是获得那些虚名和财富,最幸福的时刻是当你决定死磕,一群人决定跟着你一起玩命的时刻!
摄影师陈丛丢下一句话,十来天拍完你预定的一千五百多镜头是白日做梦,说完就去抗机器拍了。美术组欧璇说,这么点钱还想置景你行你上别BB,说完也去求爷爷告奶奶地借道具去了;演员副导演说我们泉州就没有专业的群演,说完就去大学拉学生去了……
没钱置景,那就选最可执行的场地拍;没钱发劳务,那就坑自己兄弟,拍完以后慢慢补偿。别人在拍豪宅,我们在拍厕所;别人在拍豪车美女,我们在拍大树自行车;别人在拍激情肉搏,我们在拍基友情深……
连夜大作战,第七天,美术超人欧璇片场咳血了;第十天,摄影师扛着几十公斤的机器在片场站着睡过去了;第十三天,副导演大辉亲自挥高压水枪,片场直接累吐了;第十五天,现场道具王晓刚的裤子跑烂了,仔细一看,大腿根上全是血泡;也是那一天通宵到凌晨,男一号罗蓝山累哭了,哭诉说导演我不是不想演好,我实在演不动了;片场的照明师骆哥岁数最大,一过午夜就不行了,可我们已经连着刷大夜很多天了……
我知道,大家的一切努力不是为别的,就是因为对自己工作的负责到底,也是因为对我的充分信任。
第十七天,悬崖上的阿深张开双臂那一刻,天色阴沉,海浪翻滚,岸边忽然传来渔民们开渔庆祝的烟花声。在别人庆祝的烟花声中拍完,杀青!
漫长的后期,从小黑屋到大黑屋,与剪辑师小闫天天午夜场,作曲袁思翰三易其稿,声音指导李丹枫更是几百层分轨一层层修饰。摄影师陈丛跑到调色大棚里,抠弄着每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画面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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